资管融资方实质违约仍买入，富安娜为何逾期五个月后才公告？

A股家纺龙头富安娜(002327)(002327.SZ)的一纸公告，揭开了该公司购买资管产品遭逾期兑付的冰山一角，也让产品卖方中信证券(600030)卷入风波。

据富安娜23日公告，公司购买的中信证券固定收益类理财产品逾期兑付，涉及金额约1.065亿元，逾期产品是“中信证券富安FOF定制1号单一资产管理计划”（下称“富安1号”），受托方为中信证券股份有限公司。

针对此事，第一财经记者24日多次联系富安娜方面，截止发稿时电话无人接听。记者此前联系中信证券方面，对方表示，对此暂无正式回应。

看似稳妥的“私人定制”产品，为何突发意外？围绕“逾期兑付”一事，多个谜团尚未解开：资管产品逾期兑付发生在3月中旬，富安娜为何迟至8月下旬才首度公告？该产品底层资产项目债务人已实质违约，产品如何通过券商风控把关，入选投资标的？上市公司在购买前又是否已知相关风险？

逾期5月，公告“姗姗来迟”

在A股市场，上市公司购买理财产品司空见惯。粗略计算，近三年，富安娜便投入20亿元自有资金及自筹资金买理财。据Wind统计，2019年至今，富安娜持有理财产品29个，认购金额合计20.29亿元。

各类理财中，富安娜最青睐券商理财产品。上述时段投入的认购金额中，券商理财13.2亿元，占比超六成；银行理财2.8亿元，基金专户2.1亿元，信托1.8亿元，投资公司0.3亿元。上述理财产品平均收益率在3.41%~3.89%。

长期购买理财产品，富安娜并未在此方面出现明显的风险事件。直到近期，相关风险才浮出水面。

富安娜8月23日早盘前称，公司于2021年3月19日购买1.2 亿元，期限12个月的富安1号，到期日为2022年3月19日，该产品截至公告日，公司共计收到产品本金1350万元，剩余产品本金1.065亿元及投资收益到期未兑付。

富安娜以1.2亿自有资金购入该产品，据此计算，仍有九成本金及利息未兑付。公司称，目前收到的1350万本金为货币基金，中信证券于今年4月14日完成兑付，未兑付的650万元货币基金中信证券未做出合理解释。

上海小郁资产总经理左剑明告诉记者，一般而言，券商资管产品从到期至清算完毕约历时一个月。“正常情况下，一个月之内就可以打款完毕，从这个产品来看，应该在4月中旬可以完成清算。”

由于投资资金延期兑付或存在部分损失的风险，在同日发布的2022年半年报中，富安娜已将该产品账面盈余部分875万元计提公允价值变动损失。

产品逾期已达5个月之久，公告披露为何滞后？记者就此联系富安娜方面，但未收到回应。

四年买了五次的产品意外“踩雷”

此次出现逾期兑付的“富安1号”是一只怎样的资管产品？

据中信证券提供的富安1号产品2021年年报及询证函，截至去年年底，该产品资产总值约1.3亿元，资产净值约1.29亿元。2021年产品收入791.5万元，其中利息收入776.44万元，投资收益35.92万元；公允价值变动收益为-20.83万元。

去年4月，富安娜发布《关于使用闲置自有资金购买理财产品公告》，“富安1号”在列，购买起始日期为2021年3月19日，到期日为2022年3月19日，年化收益率（比较基准或预计基准）为4.5%。

记者查阅中国基金业协会及Wind等平台，并未发现该产品的登记备案信息等公开资料。

“它（富安1号）是专户通道产品，和券商大集合资管产品不同，作为单一类产品是可以不对外进行公开的。”有资管行业人士告诉记者。

另有公募基金人士表示，“定制的单一资产管理计划”可以理解为该产品仅有一个客户。“专门给这个客户定制的，有两个客户都不叫单一，叫集合计划。”

实际上，从2018年，富安娜便开始购买中信证券理财产品。2018年4月、2018年5月、2019年4月及2020年3月，富安娜相继购买四期“富安1号”，前三期均购买1亿元，第四期购买1.2亿元，累计购买金额4.2亿元，累计收益约3865万元。

据富安娜去年4月公告，中信证券还于2020年7月15日、2020年11月23日购买过“富安娜1号”，投入资金分别为1.4亿、0.5亿元，产品到期日分别为2021年7月15日和2021年11月22日

除“富安1号”外，该公司还曾购买中信证券其他理财产品。

资料显示，富安娜在2019年7月至2020年1月期间，购买“富安二号定向资产管理计划”、“富安6号单一资产管理计划”以及“富安7号单一资产管理计划”，上述产品均为一年期，委托理财金额总计2.9亿元，年化收益率在6.3%至6.5%。

富安娜为何屡次买入中信证券资管产品？记者查阅该公司以往公告发现，公司并未单独披露对中信证券相关资管产品的购买情况。

对于理财目的，2018年4月，公司称董事会同意使用不超过10亿元（含）的闲置自有资金购买低风险的短期理财产品。通过进行适度的低风险金融理财产品投资，可以提高资金使用效率，获取良好的投资回报，进一步提升公司整体业绩水平，充分保障股东利益。

债务人实质违约，为何依旧买入？

虽称“进行适度低风险投资”，但富安娜买入“富安1号”第五期的时点颇为蹊跷，恰逢北大方正集团破产重整推进之时。

“富安1号”底层资产为东方红货币B、北大资源杭州海港城。据富安娜介绍，北大资源杭州海港城项目债务人浙江蓝德置业发展有限公司（下称“蓝德置业”）早已实质违约，且2019年和2020年审计报告均被中汇会计师事务所出具保留意见，主要连带责任保证担保方北大方正集团重整计划执行期限日前被法院裁定延长至2022年12月28日。

天眼查显示，蓝德置业的法定代表人为方来坛，其同时担任北大方正教育投资集团有限公司、北大资源集团商业有限公司等的法定代表人。Wind资料显示，蓝德置业隶属于北大资源（00618.HK），北大资源集团则是北大方正集团的全资子公司。

早在2019年，北大方正集团就陆续被爆出深陷债务泥潭。当年12月，北大方正集团首次违约，20亿超短融券未能按时兑付本息，次年再有两只债券违约。2020年，北大方正集团走上重整之路，当年4月开始招募战略投资者。

富安娜披露的“富安1号”投资情况显示，2021年3月19日，该公司向指定托管账户转入资金1.2亿元，委托期限自当日起至2022年3月19日。

综合公司公告内容，1.2亿元资金中，2000万元投入东方红货币B，另外1亿元资金都投向了北大资源杭州海港城，占全部投入的八成以上。

项目债务人早已实质违约，北大方正集团陷入破产重整，北大资源海港城项目如何成为底层资产？相关方是否履行尽调责任？

“理论上来说，双方应该对底层资产都有所接触。”左剑明说，资管计划合同内容成为关键。

“这个产品富安娜已经买了五期，但目前披露的只有第五期的持仓，前四期的底层资产不得而知，是否也包括北大资源海港城项目？”他提到。由于资管计划合同非公开，具体情况无法明确。

值得一提的是，2020年，富安娜购买第四期“富安1号”时，曾出现合同变更。

当年3月20日，富安娜向指定托管账户转入资金1.2亿元。4月19日，公司称，听从管理人建议，鉴于证券期货相关管理规定有所变化，公司与中信证券及托管银行签署《中信证券富安1号定向资产管理合同之补充协议》，将合同变更为《中信证券富安FOF定制1号单一资产管理计划资产管理合同》（下称“FOF合同”）。FOF合同约定的计划成立日为2018年4月18日，资产管理存续期限为3年。

有分析人士指出，相关管理规定的变化是指，放贷款类的专户通道一直在清理中，监管要求一个专户单一资产如果持有超过80%，必须放到FOF类资管计划中。

那么，补充协议签署时，合同内容是否曾出现变更？

“如果要做成FOF的定制化产品，就要配一部分其他资产。”有业内人士称。也有观点认为，从“FOF”的名称来看，可能意味着上述理财资金可以投向其他资管产品，从而投向经过多层嵌套的资产标的。

“正常情况下，底层资产由中信证券来确定，除非它是通道。这个资管计划看起来不是FOF产品，因为所投的项目并不是基金产品。如果说这个是FOF产品，但是仅就所投的项目来看，这点存在问题。”上述公募基金人士表示。

有行业资深人士则对记者表示，“从持仓来看，这和公募基金中的FOF产品是不同的东西。这个理财产品的底层是地产非标项目，收益率可能比市面同类产品更高一些。”

上述公募人士认为，对公司而言，破产重整的项目不一定不能投资，因为重整可能带来新机，投资上称“困境反转”，存在一定博弈。

风控存疑

市场的焦点也集中在了产品卖方中信证券身上。

据第一财经此前报道，该产品“逾期”与北大方正集团风险处置进展不及预期有关。有知情人士对记者表示，中信证券方面一直在跟进方正资产的处置。“不过方正的风险处置也是个难题，还得配合监管总体要求来。”该人士称。

那么，项目债务人实质违约的情况下，北大资源海港城项目如何成为投资标的？

“像这样一个标的，通常而言评级无法达到入（券商）资产库的标准，头部券商的合规风控把关是非常严格的，这类存在实质违约情况的产品无法进入持仓标的。”左剑明说。

两方是否存在决策失误？“一般而言，这种违约债是进不了头部券商的库。目前出现了逾期兑付，主要要看是中信证券风控问题，还是它只是作为通道？为什么会选择投这个？这个投资决策是谁来做的，是非常重要的问题。”上述业内人士称。

他同时指出，上市公司对投资标的是否进行了深入了解，对投资标的评估部分风控是否存在缺失，需要进一步探究。

也有市场人士猜测，中信证券有可能仅作为通道，投资标的为上市公司挑选。

“如果中信资管只是作为通道，但证监会之前有过明文规定‘通道不免责’，如果在其中存在违规操作，也需要担责。”左剑明说。

他进一步说道，“要去关注买第五期产品，也就是逾期产品的最后决策人是谁。如果是中信证券，在选择方正系资产作为投资标的时，富安娜是否知情？”

从中信证券业务发展角度来看，作为行业龙头，中信证券在多项业务上保持行业领先地位，其中就包括资产管理业务。

去年全年，中信证券资管业务营收135.14亿元，同比增长41.35%。营收规模仅次于经纪业务、证券投资业务。